阿沁的小说集

洋洋愛飛兒

银甲骑士
chapter 1

無法說明卻可以很簡單的描述這個地方。
這裡有一棵高大的樹木，多高不知道，因為天是黑的，而樹就這麼直直的伸入黑色的天空中。
這裡有一座湖，湖面漫著銀白色煙霧，寒冷刺骨；湖底透著光，不亮，就剛好照亮四周，再走遠一點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還有一位銀甲騎士，就一位騎士，正熟睡著。
這裡沒有四季交迭，看不到日月星辰，更沒有黑夜白晝。時間在這裡失去意義，因為萬物的生滅規則在這裡並不存在。
chapter 2

銀甲騎士翻了個身，原本抱在胸前的那股熱氣隨著他的翻身後散逸，取而代之的寒冷讓他醒了過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身閃閃發亮的盔甲很保暖，其實不然。
他沒有馬上睜開眼，而是花了一點時間想想他現在正在哪哩，這是他長期南征北討所留下的習慣。多年來，他總是在不同的國度，不同的天空下醒來，不熟悉成了他最熟悉的感覺。這是騎士的宿命，他並不埋怨，但他會先回味昨天，再串連到今天，好讓不熟悉帶來的孤獨感少一點。
然後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睜開眼，一個問題在他腦海裡浮現。
─那雙眼睛究竟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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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記憶有時候讓人困惑不已，人卻總是拼了命的想要從裡面找答案。
接近黎明的那一刻，銀甲騎士帶領著他的軍隊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曙光乍現的那一刻向敵營進攻，因為，迎著晨曦而戰是身為一個騎士的光榮時刻。
於是當第一道曙光緩緩的將萬物舒展開來，銀甲騎士一聲喝令，夾馬奔騰。一手高舉著寶劍，在陽光裡閃著奪目的輝光，揮刀落下，用近乎完美的弧度展開殺戮。
沾著亡魂的血腥味夾雜著風沙在戰場上四處流竄，一陣噁心感湧上銀甲騎士的胸口，讓他差一點沒閃過向他正面迎來的刀刃。
不可能！他早習慣這樣的味道，但噁心的感覺卻一波波的向他襲來，讓他越來越使不上力。
突然間，就那麼一眼，他瞥見百尺外的藍天白雲，那一刻，他強烈的希望自己可以站在那片藍天白雲之下。也就在那一瞬間，一把劍朝銀甲騎士的心臟刺去…
然後，他看見那雙眼睛。
然後，他出現在這裡。

chapter 4

如果死亡是終點，那死亡的意義將會比活著大的多。
他悠悠的轉醒了。
─我死了嗎？銀甲騎士往自己的胸口摸去，沒心跳了，而且透著一股冰涼。
─我果真死了。銀甲騎士肯定的說。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他還不打算起身，靜靜的聆聽頭頂上傳來的水聲。
他應該感到害怕嗎？還是該感到興奮？畢竟他終於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一個騎士最光榮的死法就是死在戰場上，他算是如願以償了。
他必定是躺在這裡一段時日了，他可以感覺到他的血液沉澱在他身體的某一邊。
當他翻身，血液頃洩而下在身體流動了起來，接著胸口一熱，心臟竟仆仆的跳了起來。
─我沒死！銀甲騎士往胸口摸去，然後恍然大悟的笑了。
好幾年前，也有一個人輕聲的抱怨聽不到他的心跳聲，記得當時他得意的笑著說，那是因為他穿著他們騎士家族的傳家盔甲。他忘記那個人有沒有像他一樣恍然大悟的笑出來，因為那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既然他沒死，那麼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啊？
chapter 5

你會用心中多久的堅持去換一個理想的消失？
大部分的時候，銀甲騎士都像現在一樣，一動也不動的躺著。
那是因為待在這個地方越久，對所有的一切將會越感迷惑，但有一件事卻愈來越清晰─根本沒有辦法可以離開這裡。
比起前陣子他火火熱熱的嘗試著各種方法離開這個地方，簡直是判若兩人。
別驚訝於銀甲騎士的頹廢，即使你知道他是一個多麼驕傲、自負、充滿權力與榮耀的騎士。
因為你無法讓一棵樹或是一座湖回應你的憤怒，或者引她們來與你戰鬥。
於是，這個地方在極輕鬆與優雅的情況下崩壞了銀甲騎士所以為仰的一切，甚至讓他無法想起屬於他古老騎士家族的名。
或者這樣的說法也不完全正確，因為他還握著那把寶劍，即使微弱的光線讓他幾乎看不見寶劍上的雕紋，但他還是緊緊的握著。
─我是一名騎士。他不斷的復誦著。


chapter 6

若你感到不快樂，心中必定有一顆邪惡的果，將它挖出來，即使血淋淋。
一陣聲響，樹上掉落了七顆果子，散落在銀甲騎士的四周。雖然他餓得緊，卻沒打算動作。
一天供應七顆果子。
讓他死不了卻飽嚐飢餓。
而饑餓對一個騎士來說即是莫大的侮辱，灼燒著他的心。
寧可不要，但卻是僅有的。
十歲，他還記得那一身新衣的味道，特有的。
父親帶他到鑄劍廠訂製寶劍，鑄劍廠很熱，他記得。
兩個月後，躺在木盒裡的寶劍，悄聲的描述他的命運，他聽的很清楚。
他收起畫筆，藏起沒完成的畫。沒丟棄，他還期待著。
往後，騎士的名、光榮與責任在他肩上發著光，也拽著他。
拽著他丟棄期待、拽著他拋棄所愛、拽著他總是心裡一陣陣的發疼。
然後他突然想起父親滿意的微笑。
那微笑就像那七顆果子。
多年來，父親微笑著用兩手掐住他的脖子，掐著他無法呼吸。
但他卻不曾別過頭去或掙扎，因為他怕失去那微笑。
寧可不要，但卻是僅有的。
─我想我真恨他。銀甲騎士說。
父親的葬禮上他沒有哭。
現在開始淚流滿面。
Chapter 7

愛一個人或是恨一個人都需要流淚，沒可能例外。
銀甲騎士盡力的哭，聲嘶力竭。
樹和湖靜靜的聽著，對這樣的情景她們已經司空見慣。
她們知道，淚流出來，就沒事了。
彷彿找到一個出口和理由，藉由對父親的恨，將被困在這裡的疑惑、怨恨、恐懼…全部宣洩出來。
忍受孤獨，逼自己一次次迎向恐怖的生死戰役，每一次他都雙腳顫抖的踩上馬。
那天，當他正攻進一座城池，準備迎接勝利，卻接到父親死在另一場戰役的消息。
父親留給他一抹微笑。他不想要，一直都不是他想要，卻不得不要的。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孩子，別失態。
─不，父親，我再也不能承受了。
銀甲騎士跳起來，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叫，並揮舞著手中的寶劍。
淌進湖水，激起白色的水花。
雙手舉起寶劍，用力的朝樹砍去…
然後，「鏗」的一聲，寶劍應聲斷裂。
四周接著亮了起來。



Chapter 8

問題的本身，絕對比答案重要。
突然的光線，刺痛銀甲騎士的雙眼，像被人點了火灼燒一般。
他慘叫一聲，踉蹌的走到湖邊趴下，將頭盔摘掉，把頭潛進水裡。
湖水的沁涼漸漸在他臉上擴散開來，舒緩了他的灼熱感；溫柔的水波，輕輕的搖曳他的髮絲，臉上痛苦與悲傷的線條竟漸漸的消失。
好熟悉的感覺。銀甲騎士閉著眼睛想。
女孩會用手輕輕的梳理著他的髮絲，一口氣暖呼呼的吹在他的耳際。他閉著眼睛，仍可看見女孩含笑的眼睛。
女孩會在他凱旋歸來時，幫他清理靴子上沾滿仇與恨的異鄉泥土，然後輕輕的嘆息。
女孩不會在他跨上馬準備出征時，站在夾道歡迎的隊伍裡，與群眾搶著為他獻上一朵祝福的玫瑰花。
女孩說：不相信以殺戮為業，會得到祝福。他同意。
女孩不會說要他放棄當一個騎士，即便他在她的眼神裡看到殷切的期盼。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他，內心其實一直在渴望著的是女孩能夠說出口，那麼他或許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現在一切似乎有了解答，他之所以最後會失去女孩，之所以會被困在這個地方，必定就是跟那雙眼睛有關。
那雙眼睛的主人不安的靈魂詛咒了他。
他抬起頭，任由水滴沿著臉和脖子流進身體裡，微微顫抖。
然後他睜開眼，看見那雙眼睛。
他的眼睛。
Chapter 9

最難的是選擇。當你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時，可以問問自己的心。
─不可能。銀甲騎士失聲的大叫。
但還來不及為這個驚訝的發現找到適當的表情，銀甲騎士又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不知所措。
除了仍舊刺眼光亮，他還看見了門。
門，許許多多的門，圍繞在這突然明亮的地方。一扇一扇，忽明忽暗，甚至銀甲騎士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因為這些門似乎都隨意的在移動著。
門意味著他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銀甲騎士緩緩的移動，害怕與興奮，令他呼吸急促、腳步凌亂。但才一個起步，他就踢到了他那把寶劍，「噗通」一聲掉進湖裡，濺起的水花甚至不超過一公分，然後就緩慢而無聲的沉入湖底。
他來得及伸手將它撈起，但他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的看著，然後感覺心裡的某一個部分正漸漸的被釋放。最後只剩一絲絲的惆悵，一絲絲的在心頭裊裊，一絲絲的很容易忽略。
門，門才是他的目標。銀甲騎士回過神，快步的朝那些門跑去。
紅色的門，打不開。
綠色的門，打不開。
金色的門，打不開。


打不開、打不開、打不開…
他瘋狂的轉動門把，但沒有一扇門是打的開的。
─開門！開門！他急切的拍打，抓狂的怒吼。
很久很久以後。
銀甲騎士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攤躺在地上，痛苦的閉上眼睛。
他好累，好累，這一切像場整人遊戲，而他是被捏在別人手中不能不參加的小丑。
─究竟是哪一扇門？銀甲騎士心想。

─那麼，你想要去哪裡呢？一個聲音這樣回答他。




Chapter 10

總有一扇門是為你敞開。
─誰？銀甲騎士一震。
四周是安靜的，樹是安靜的，湖是安靜的。只有門不斷的明滅，但也是安靜的。
─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銀甲騎士說。
─我聽到你的渴望。那個聲音又說。
銀甲騎士驚訝的發現，這個聲音竟只有在他的心裡迴盪，他不是用耳朵聽到聲音，而是用心。
─你是誰？銀甲騎士試著用心與那個聲音交談，但他不確定他聽的到。
─你放心，我聽得到。那個聲音說。
─你是誰？銀甲騎士用心說。
─我是最愛你也最了解你的人。那個聲音說。
─這裡是什麼地方？銀甲騎士用心說。
─是一個讓你能夠休息的地方。
─我不懂。
─那天你用眼睛告訴我，你無法再繼續下去，你需要休息。
─那一雙眼睛，我的眼睛？
─對。
─好，不管怎麼樣，我要離開這裡。
─門在那裡，你隨時可以離開。
─可是它們全都打不開。
─那是因為你還沒確定你要去哪裡。
─我要離開這裡！銀甲騎士咆哮。
許久，那個聲音都沒有再出現，一切又回到原點。
銀甲騎士頹然的坐在地上，開始靜靜哭泣。




{終}

這裡有一棵高大的樹木，多高不知道，因為天是黑的，而樹就這麼直直的伸入黑色的天空中。
這裡有一座湖，湖面漫著銀白色煙霧，寒冷刺骨；湖底透著光，不亮，就剛好照亮四周，再走遠一點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還有一位銀甲騎士。
曾經是騎士，因為他的盔甲已鏽，寶劍已失，無法再打戰。
他正流乾最後一滴淚。
─你快瞎了。那個聲音出現了。
─我知道。銀甲騎士說。
─你想到你要去哪裡了嗎？
銀甲騎士點點頭。
他豁然起身。
眼前只剩下一扇門。
他走向前。
輕輕的轉動門把。
門開了。

洋洋愛飛兒

青空
chapter 1

阿澈躺在床上，睡不著。
爸和媽在客廳爭吵，雖然他們刻意壓低音調，但卻反而讓每個字聽起來更加惡狠狠。
媽怪爸沒信守約定，陪阿澈吹十二歲生日蛋糕上的蠟燭。
爸討厭媽愛大驚小怪，不懂得體諒他的辛勞。
阿澈看著窗外的星星，門外的吵鬧聲離他很遠。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有沒有人陪他吹蠟燭，因為早在好幾年前，他就知道在生日蛋糕前所許的願並不會實現。
門外的吵鬧聲忽然停了，阿澈趕緊閉上眼睛。
一會兒，爸開了門，客廳的光線趁隙擠進了黑暗的房間，照在阿澈的臉上。他畏光的縮了縮，仍閉著眼。
「澈！澈！」爸試探性的輕聲喚著：「睡著了嗎？」他沒有回答。
爸一直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他可以聽見爸輕聲的嘆氣。一會兒，爸關上了門，房間又恢復了黑暗。

「三個願望喔！」媽在一旁說。
雖然知道不會實現，但阿澈不想掃媽媽的興。
他閉上眼睛，心想：
我想要一個朋友。
我想要跑得快一點。
然後…沒有了，就這樣。

阿澈睜開眼睛，靜靜的聽著爸留在他房裡的嘆息聲。
然後，
他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chapter 2
夜又更深，月亮已經升到最高的天空，準備要開始墜落了。阿澈仍舊眨巴著他那一雙大眼睛，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也會有令他無法入眠的煩惱。
明天的體育課，阿澈希望可以跑出好的成績，好讓他能夠入選代表班上參加運動會。
老實說，他挺不熱衷跑步這類的事，大部分的時候他寧可安靜的坐在角落，拿一支筆在紙上把他心裡所想的畫面畫下來。
好比說：他畫一隻正在開著飛機的公雞，然後在飛機的下方寫著，「不減肥也沒關係」。
類似這樣的畫面，總在他的腦海裡不斷的跑出來，將它畫下後常令他咯咯笑好久。
但在有一次他無意間的聽到爸和媽的談話，爸說，他很不喜歡阿澈常常悶不吭聲的畫畫，除了擔心他的心理狀況，還怕他會因此而顧不好學校的功課。媽也嘆口氣說，對啊！一點都不像個男孩子。隔天，媽到學校找了老師，坐在教室裡的他雖然聽不見媽和老師在說些什麼，但他默默的把他的畫畫本收起來，他想，再也不要在別人面前畫畫了。
從那一天開始，他開始學著讓自己跟其他人一樣，同學們下課去打籃球，他就跟著吆喝著去打籃球，積極的參加各項體育活動，讓自己像個「男孩子」。說實在的，事情並沒有想像的糟糕，他也蠻享受那種跑的比別人快的優越感。
只是最近，他發現班上原本比他矮許多的男同學，放個暑假過後，竟一個個長的比他還要高，體格比他強壯，腿也比他長，甚至在幾次的跑步比賽裡，他都一直處於落敗的情況，幾乎喪失了他是班上「飛毛腿」的頭銜。

他希望明天他能表現的好一點，起碼要比阿德快。
阿德是他的死對頭，和他從幼稚園就在同一個班上。他實在也想不通，這麼有緣份的人為什麼就是怎樣都看不順眼。阿德老愛取笑他，取笑他的髮型，取笑他的衣服(有一次他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衣服到學校，阿德誇張的笑倒在地，直說他是個娘娘腔，那次快把他氣死了！)
更氣人的是，矮冬瓜阿德，在暑假過後，長高到比他高出一個頭。看他威風的樣子，越看就越有氣。還有，原本只能追在他背後喘氣的他，竟在最近的跑步比賽裡連連勝利。

阿澈又嘆了口氣，假使明天阿德入選而他沒入選，他一定會被阿德嘲笑很久。
他坐起身來，從床底下拿出他的畫冊，開始在上面畫畫。
他先畫一隻拿著冠軍獎盃的兔子，再畫一隻穿著溜冰鞋的烏龜正在挨裁判的罵，然後下面寫著「阿德先生，你又作弊囉！」
畫完後他欣賞了一陣子，滿意的笑了笑，把畫冊藏回床底下，再度躺下來。現在，他好過一點了！
阿澈閉上眼睛，漸漸睡著了，沒聽見那一陣吵雜的引擎聲。

Chapter 3

雖然昨天失眠大半夜，但鬧鐘一響，阿澈馬上就醒了，快速的刷牙洗臉穿衣服，十分鐘後，咬著一片吐司，急急忙忙的出門了，他要早點到學校去練習跑步。
「哼！阿德，你等著看好了，我是絕對不會認輸的。」阿澈心想。
才沒走幾步，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喂！你的吐司分我一半可以嗎？」
阿澈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男孩正坐在鄰居柯先生家的矮圍牆上。男孩光溜溜的腳上，套著一雙破舊的運動鞋，往上看去是一雙很修長的腿。再來，男孩穿著一件牛仔短褲，褲緣有一點磨破了，不過因為是牛仔褲，所以磨破的地方反而顯得很有時髦的味道；再往上看去，男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阿澈看不清楚襯衫上的字或圖案，因為男孩是背著光的，當然，他也看不清楚男孩的長相。
阿澈不置可否的將吐司撕了一半，遞了過去。
男孩伸手接過土司，順勢跳下圍牆。
阿澈看清楚男孩了。
他很高興，男孩比他矮一點。長相沒什麼多大特別的，就一般小孩子的樣子，只是在眉宇之間多了一股俏皮的味道。當然，阿澈是看不出來的，他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孩有一種跟他完全不一樣的氣息，簡單的說，他們不是同一種人。
不過讓阿澈比較驚訝的是，男孩身上穿的竟是他們學校的制服，他不記得柯家有跟他一樣年紀的小孩。
「我叫小滇。」男孩朝柯家的房子努努嘴「昨天剛搬來的。」
「我叫阿澈。」阿澈朝斜對街自己的家一指「住這很久了。」
男孩點點頭，沒再說話，專心的吃起吐司。
阿澈見男孩沒有要再說話的意思，雖然他有很多疑問，但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今天的體育課。
「嗯…我想我得走了。」阿澈說。
男孩抬起頭看著他，點點頭：「好，再見。」
阿澈點點頭，轉身就跑了起來，才跑幾步又被叫住。
「喂！阿澈。」男孩高喊。
「幹嘛！」他回頭。
「謝謝你的吐司。」
「不客氣。」阿澈轉身又跑了起來。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就是感覺很奇怪，用跑的會比較舒服一點。
小滇，好奇怪的傢伙。

阿澈跑了一會，回頭看，男孩已經不見了。



Chapter 4
當小滇被帶到班上時，阿澈正把畫畫本放在抽屜裡，低著頭偷偷的在畫畫。
他正畫著一隻穿著藍底白點游泳褲的鴨子，站在游泳池的跳水板發抖，一個拿著皮鞭，腰上套著游泳圈的鱷魚，惡狠很的站在鴨子的背後，畫的上方寫著─「怕什麼，你是隻鴨子，早就會游泳了。」
這時呆露拿橡皮擦屑丟他的後腦杓，一直「ㄟ!ㄟ！」的叫他。
他才不理，呆露是班上最笨的女生，戴著一副厚底大眼鏡，喜歡穿綴滿碎花的連身小洋裝，這還不打緊，最討厭的是，呆露很喜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人。
先不提呆露，小滇引起的騷動並沒有讓阿澈離開他的畫中世界，直到老師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阿澈！阿澈，老師在叫你，你沒聽到嗎？你低著頭在做什麼？又在畫畫嗎？」
旁邊的午牛戳了阿澈一下(午牛的綽號是阿澈取的，因為午牛以前分不清楚午和牛這兩個字，所以阿澈就建議他乾脆把這兩個字當名字算了，因為人是不可能忘記自己的名字的，午牛欣然接受了)。
阿澈緊張的站起身來，忙說：「有！有！」
「你在畫畫嗎？」老師問。
阿澈還沒回答呢，就看見小滇在講台前偷偷的跟他招招手。他微微的點點頭，滿臉狐疑，他怎麼在這裡？
「你在畫畫嗎？」老師又問了一次。
「沒有。」
老師滿臉不相信的準備從講台上走下來，阿澈緊張的用腿把畫畫本推進抽屜裡，他實在不想被沒收。
「老師！」才跨一步，小滇便大喊一聲。
老師停下腳步，皺著眉轉過身。
「我忘了告訴你，我其實有一點近視，請你幫我安排前面一點的座位可以嗎？」小滇說。
「喔…你怎麼不早說呢！這樣子…」老師陷入思考當中，忙著安排座位。
小澈偷偷坐下，吁了一聲，好險！
午牛小聲的說：「你剛剛差一點就完蛋了啦！害我都快心臟病發了。」
阿澈白了午牛一眼。

他們排隊去上體育課，阿澈徦裝若無其事的走到小滇身邊。
「嗨！又見面了！」小滇開心的說。
「嗨！」阿澈酷酷的回應。
沉默，一段不算短的沉默後。
阿澈忍不住說：「其實你根本沒有近視吧？」
小滇撥了撥他那一頭捲髮，好像嫌它不夠亂似的，帥氣的說：
「吐司，還蠻好吃的。」


chapter 5

意外的是，小滇成了這一班「新飛毛腿」霸主。
當他遙遙領先所有人，抱著胸站在終點線上，雙眼發亮的看著大家朝他跑來，輕鬆而開心的微笑著，他的地位就被奠定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阿澈繞了遠路，目的是要避開小滇。很奇怪的心態，自己也無法解釋，他希望小滇能夠選擇他做朋友，但又希望可以跟他保持距離。
一進家門，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阿澈躡手躡腳的繞過客廳走回自己的房間，書包也不脫，就整個人摔上床，躺著。他很訝異自己並沒有對輸了比賽而感到難過，彷彿那是完全不曾在乎過的事情一樣。他想…
「澈，你回來啦！怎麼一聲不吭呢？為什麼又沒換衣服就躺在床上…」媽突然走進來，劈哩啪啦的開始唸東唸西。
思緒被打斷，他像個機器人一樣慢條斯理的爬起來。通常都是這樣的，媽總是撈叨個不停，他好幾次都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的做到媽的要求，不要再讓媽生氣。可是有些事就好像扎了根一樣，改也改不了，而最後他只學會了一點─充耳不聞。
「你這個小孩就是這樣，不知道在搞什麼，做事情溫吞吞，悶不吭聲，不像個男孩子…」媽繼續念著。
「媽！」阿澈突然想到什麼，打斷了媽的話。
媽很意外，愣了一下，停住了。
「巷口的柯家，有小孩嗎？跟我一樣大的小孩？」
「喔，你看到那個孩子了嗎？聽說是柯先生跟前妻生的小孩，本來小孩是跟媽媽生活，不知道什麼原因要寄放在爸爸這裡一陣子。哎啊！柯家的事有一點亂七八糟，小孩也亂七八糟。好啦！東西收一收趕快寫功課。」說完媽就走開了。

亂七八糟是什麼意思？小孩是指小滇嗎？小滇有亂七八糟嗎？
阿澈想起今天早上小滇突然叫住他，跟他要吐司的事，嗯，是有一點亂七八糟的感覺。
他拿起畫本，畫了一隻短鼻子所以長的像豬的大象，還有一隻短脖子所以長的像馬的長頸鹿，再畫一隻藍皮膚所以長的像犀牛的豬，然後把牠們關在同一個柵欄裡，畫了一個告示牌，上面寫著「亂七八糟」。

真是亂七八糟的一幅畫！

洋洋愛飛兒

chapter 6

日子像放風箏一樣越拉越遠。
小滇快速的跳躍了轉學生都有的尷尬期，而與班上的同學相處的極為愉快。然而，這都要歸功於他開朗的個性和總令人驚艷不已的「超能力」。
怎麼說呢？除了幾乎樣樣拿第一的體育活動，在課業上也總是表現超群，不僅數理一把罩，甚至才十二歲的他卻已經有十六歲的閱讀能力。每一位科任老師總像發現喜鵲一樣，對小滇發出陣陣的驚嘆聲。而班上的同學也視小滇為英雄，將他當「首領」般的圍繞著他，崇拜著他。
除了一個人之外。
阿澈，從那一天短暫的交談後，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最多隻有偶爾眼神交會時，小滇主動報以的燦爛微笑。
每當下課時，大家總會圍繞在小滇的身邊，鬧哄哄的聊著天，小滇就是有這樣的本領，能逗得每一個人都哈哈大笑。其實，好幾次阿澈都想要走過去加入他們，但總是幾經掙紮後放棄，久了，也就越沒有勇氣了。
但他卻對每一個關於小滇的話題感到興趣，每當有人在談論小滇時，他總會在一旁假裝不在意，但卻非常仔細的聽。
就像剛剛臨上課前，午牛嘻嘻哈哈的從小滇的「圈圈」回到座位上，開心的跟阿澈說：「你知道剛剛小滇跟我說什麼嗎？」
阿澈聳聳肩，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心想：笨蛋，有話就快說。
午牛興奮的說：「他說…唉啊，我的數學課本忘記帶…我要去跟隔壁班借…。」說完就一溜煙的跑掉了。
他到底說了什麼啊！阿澈在心中吶喊，他頹然的將頭擱在桌子上。這個該死的笨午牛。

又是一天學校生活的結束，阿澈背著沉重的書包，像在數步伐一樣，一步跺著一步走回家。
「喂！阿澈！」一個熟悉的聲音喚著他。
遠遠的，小滇，坐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柯家矮牆上，向他用力的揮手，像是好久不見的摯友般，那麼熱情、熱切的招呼著。
阿澈舉起手來輕輕的揮了一下，並沒有附和著小滇的熱情而加快腳步，仍舊一步步的跺著。但他的心裡是激動莫名的，很奇怪，對小滇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有點討厭他，尤其是在他樣樣都表現的出類拔萃之後，尤其是他在對誰都可以報以熱情的時候，但他又希望小滇可以選擇他做最好的朋友。
還沒接近柯家小滇就跳下圍牆，興沖沖的向他跑來。
阿澈心想，天啊！他是他見過跑步姿勢最優美的。

阿澈對上了小滇那張總是喜洋洋的臉，小滇高興的說：「走，我帶你去一個很棒的地方！」

chapter 7

陽光在他們身上快速的流轉，路旁的小草因為他們的經過而低下了頭，像是在對他們恭敬的敬禮。
不等阿澈考慮的，小滇拉著他拔足狂奔起來。阿澈盡力的使自己的腳步跟的上小滇，真不愧飛毛腿的封號。
「停下來！停下來！」阿澈喊到：「我跟不上你，我快摔跤了！」
小滇沒有慢下來，隻是轉過頭，用因興奮而紅潤發亮臉對著阿澈說：「我會緊緊拉著你，你隻要努力跟上來就好了！」
還能怎麼辦呢！橫豎他是不會放手了！阿澈這麼想，隻好專心的跑了起來。一開始很吃力，好幾次幾乎快要踉蹌倒地，但漸漸的，阿澈發現，他跟上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速度感，阿澈慢慢閉上眼睛，聆聽風比從前快兩倍在他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不自覺的，他反手緊握住小滇的手，原來這就是小滇的世界，快的像在飛一樣，真好。
而小滇能這樣拉著他跑，真好。
「阿澈，你有看到嗎？太陽正在下山，我們爬上那座小山坡，就可以偷點時間。」小滇快樂的說。
阿澈睜開眼睛，太陽慢慢的將要隱沒在山頭，眼前的一切像是隔著紅色玻璃紙看一樣，剔紅透紅的。
「你說要偷什麼？」阿澈對著小滇的後腦大喊。
大概沒聽到，小滇沒回答，隻是繼續的跑。他們奮力的爬上山坡，在最高處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
阿澈早就汗流浹背，氣喘如牛，身體一軟，攤在草地上，大口的呼吸著。
「阿澈，你看！」小滇站在一塊石頭上，看著遠方說：「這裡太陽還沒有下山，但下面的人因為視線的關係已經看不到太陽了，他們晚上，而我們還是白天。」
阿澈順著小滇的視線，也望向遠方的天空，一站一坐的的姿勢，成為等待黑夜來臨最虔誠的剪影。
直到太陽完全消失，小滇坐到阿澈的身邊，看著他說：「謝謝你。」
「謝什麼？」阿澈不解，從頭到尾都不了解。
「偷時間啊，而你陪我來，幫了大忙。」
阿澈滿肚子的疑問，但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問起。因為小滇把這件事說的就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大家都應該知道的事一樣。
「偷時間要做什麼？」
「回到過去啊！」果真，小滇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包括拉著他在夕陽下狂奔、包括說了這幾句讓人無法理解的話。
阿澈想再說什麼，但現在的氣氛實在太好了，微涼的晚風，吹亮山下一盞盞燈，伴著夜蟲的鳴叫，並且有一個聲音輕聲的在警告他們不要多說話，先好好的享受這時分。
阿澈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小滇在他身邊，讓他很安心，他不再害怕風吹林葉的沙沙聲，他甚至再度閉上眼睛。
很久後，小滇先說了。
「你看過『傻子伊凡』這本書嗎？裡面有一個故事是這樣說的。」
兩個男孩躺下，對著星星一顆一顆亮起來的天空，說故事。

[ 本帖最后由 洋洋愛飛兒 于 2007-8-28 11:16 编辑 ]

洋洋愛飛兒

Chapter 8

那天，偷時間的那天開始，阿澈發現他變得很容易快樂。
不用對大家宣告，大家都可以感覺的到，阿澈與小滇在一夕之間成了超級好朋友。
而這件事並沒有引起什麼熱烈討論或反應，頂多有幾個比較碎嘴的同學曾在私底下提出疑問討論，或是遺憾小滇沒選自己當最好的朋友，不過這一切就像打鐵撞擊出來的星火一樣，一下子就消聲匿跡。
大家很快的接受他們成為超級好朋友的事，彷彿一開始他們就是好朋友一樣。
什麼是超級好朋友？就是大家一看到一個而沒看到另一個時，就會問說：「咦！他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或者，有時當他們兩個在一起時，能夠散發出希望不要被人打擾的氣息，讓大家不敢貿然走過去加入他們。

「分享」也是超級好朋友會做的一件事，分享秘密，分享美好，分享心情，分享最珍貴的東西。
阿澈向小滇展示一本又一本的畫冊，總令小滇前俯後仰的開懷大笑！而他的畫作也快速的在累積當中，因為小滇總會隨時隨地的有一個靈光乍現的好點子。
他總會這麼說：「嘿，阿澈，我剛想到一個畫面，你看可不可以畫下來，…。」
向陽的斜坡，總有兩個男孩等待夕陽的身影，他們天復一天的在那裡，開懷大笑的像前後搖擺的蘆葦花。
小滇，像陽光的男孩子，不曾見他不開心的時候。除了一件事，只對阿澈透漏的一件事。
小滇向阿澈說明要偷時間的理由─他希望可以回到過去，回到父母沒有離婚的過去。
因為離婚讓他媽媽帶著他和妹妹離開爸爸，因為離開爸爸，所以媽媽必須很辛苦的工作，因為辛苦的工作而忘了妹妹的放學時間，因為沒看見媽媽，所以妹妹自己走路回家，於是出了車禍。自責的媽媽幾乎崩潰，被安排進了療養院，而他就被社工人員帶到了爸爸的面前。
就這麼一次，小滇沒有笑容的跟他說這件事，並拿了一張紮著兩個辮子的小女孩的照片給他看，說：「我妹妹。」
阿澈無話可說。

夜裡，阿澈照例拿出了畫冊，卻遲遲無法下筆。看不出來，小滇有這麼傷心的回憶，但他怎麼能每天都那麼開心呢？
從小到大受父母細心照顧的他，似乎嘆氣的次數比小滇多的多。
一個幸福卻總是嘆氣的男孩，一個擁有心碎過去卻仍像陽光般有活力的男孩，帶給彼此的都是屬於生命的最深刻，只不過在當下，他們不知道罷了。
chapter 9

前幾天的餐桌上，爸突然開口對他說：「澈，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畫畫？」
阿澈遲疑的點頭。在他們家畫畫是個禁忌的話題。
爸說：「我跟媽商量，如果你真的很喜歡畫，我們打算把你送到一間私立的寄宿學校，那裡有很好的美術課程。」
「為什麼？你們不是…」阿澈看著爸和媽的臉問。
媽微笑著說：「以前你知道你是個古怪的孩子嗎？整天悶不吭聲的畫畫，叫半天也不應一聲，總像有很多的心事，沒有像你這年紀該有的活潑和光采。」
「我哪有！」阿澈抗議道。
「有，我是你媽，我知道你。以前我們都以為這和你畫畫有關，畢竟我們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爸還擔心過你是不是有點自閉症或是精神方面…」
媽沒繼續說下去。
阿澈驚訝的看著爸媽，他不知道他竟然讓他們那麼擔心過，他只是常常覺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就不常說話而已。
「那為什麼現在…」
爸接口說：「因為你變了，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和媽感覺到你變的很快樂。如果你快樂了，你想要做什麼，做父母的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阿澈，爸媽不能幫你過你的人生，我們只能盡量幫忙。所以，你需要什麼，就跟我們商量。」
阿澈點點頭，他的爸媽如此愛他，他滿心的感激與溫暖。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一回事，總覺得沒有人了解他，但他又要別了解他什麼呢？他也說不上來。
是小滇，是小滇把陽光帶到他的世界，把豐富的辭彙灌入他的生活裡，讓他可以與這個世界正常的溝通。

「小滇，你會念哪一所國中？」阿澈邊隨意的在畫冊上塗鴉，邊對躺在身旁假寐的小滇說。
今天是星期天，他們打算一整天都待在小山坡上。
小滇閉著眼，似乎在神遊似的慢條斯理回答：「不就那一間，照學區分的。」
「我爸媽要把我送到一間寄宿學校，因為那裡有很好的美術課程。」
「很好嘛！」小滇睜開一隻眼，開心的說：「你父母不再反對你畫畫了。」
「不過，我大概不會去。」阿澈說
「為什麼？」小滇坐直身體驚訝的問到
因為必須要離開你。這句話他沒說出口，怪噁心的，但確實是唯一的理由。
他們對看了一眼，彼此知道。
小滇緩緩的說：「你去。」
「在哪裡都可以畫畫，念普通的國中也可以畫畫。」
「這跟畫畫無關，你要懂得去接受別人的好意。」小滇吞了一口口水繼續說：「如果…如果我有這樣的機會，如果…我有像你一樣的爸媽，我會很高興。」
阿澈看著小滇，突然有一種感覺，或許他並不真的了解小滇，應該說，他只知道小滇給了他什麼，卻沒想過自己可以給這個最好的朋友什麼。
他甚至從沒去想過，一個像小滇這麼聰明的人，會去相信「回到過去」這類的事，背後是隱藏了多大的無可奈何而必須將希望寄託在這樣飄渺的事情上。每回跟小滇來到這裡，只不過是因為他喜歡，並不是為了小滇。
等到太陽幾乎要下山了，阿澈這才開口。
「我…會每個星期回來，回來…找你。」
小滇轉過頭，給他一個很大的微笑：「當然，我會等你。」
阿澈笑著：「好。」
不知名的鳥群在天空中排著整齊的隊形，快速的朝遠方飛去。
「真好！」小滇嘆口氣微笑著這麼說
「嗯，對啊，真好！」
真好，一切都這麼的好。

阿澈開始了外地求學的日子，接觸的越多，他越是愛上畫畫。但即使在學校適應的不錯，每到週末，他還是迫不及待的向宿舍告假返家。
他們會花一整天的時間分享彼此一個星期以來所發生的大小事，就好像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每個星期都要上教堂一樣，每個週末的相處，是下一個星期生活的動力。
最近他們常聊的是如何幫助阿澈向一個班上的女孩告白。
「小滇，我告訴你，她長的就像維梅爾─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那幅畫的女生一樣。」
「不可能啦！不可能那麼漂亮。」
「真的，不相信我帶給你看。」
「好啊！你帶啊！」
「那你要先幫我想辦法追到她啊！」
「好啦好啦！我想想。」
兩個男孩洋洋灑灑的擬了一大份的作戰計畫。
他們現在正被招待是一場最棒的青春禮宴，宴會上的每一道菜，不論酸甜苦辣，對他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然而更棒的是，他們可以互相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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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愛飛兒

Chapter 10
這天禮拜五，下課後阿澈急忙的趕回宿舍，準備收拾東西返家。
「嘿，阿澈，你又要回家啦！」班長阿議遠遠的打招呼，身後浩浩蕩蕩的的跟著一群人，包括女孩。
阿澈點點頭，眼睛看著女孩，他剛剛把小滇幫他寫的一封信交給女孩。他的計畫是禮拜五交給她這封信後，就趁著週末回家消失在女孩面前，等到禮拜一再回來面對女孩的反應。
整個週末，他可以預想他會和小滇在小山坡上演練如何面對女孩的各種反應。
他沒想到會在這時就與女孩面對面。
阿議說：「舍監說今天晚上男生女生要在大廳開舞會，你來吧！少了你就不好玩了。」
「可是…我必須…得回…」阿澈心不在焉的說，他看著女孩，想著小滇，很難抉擇。
「你來吧，好嗎？」女孩突然開口，然後兩頰泛紅，明顯的。
愣了一下，阿澈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害羞的低下頭。
小滇，我們成功了耶！阿澈心裡想，他超想馬上跟小滇說上話。
他飛奔到公共電話旁，先撥了通電話到小滇家，小滇不在。他撥了電話給媽，說他今天不回家了，並交代小滇來家裡找他的時候，一定跟他說一聲。
舞會很好玩，舍監還教大家跳起簡單的方塊舞，他說，紳士找一個淑女。
他一眼看向女孩，女孩也看著他，找到了。
心跳加速，全身發燙，肢體僵硬的跳舞著，阿澈想，現在一根羽毛就可以把他敲昏。
半夜，阿澈偷溜下床打電話給小滇，不過響一聲，小滇就接了起來，第一句話，怎麼那麼晚啦！我等好久！
小滇了解他之深，這樣的默契，讓他在黑暗略冷的深夜大廳感覺一團團的溫暖。

本來是說好這禮拜就不回家的，但阿澈還是在隔天搭上回家的車，他得陪小滇上山偷時間，這是他唯一可以幫小滇做的。從那一天開始，他已經全然的去相信回到過去的可能，像信仰一樣虔誠的相信，因為小滇相信，他就相信。
一回到家，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向小山坡，他們的秘密基地，他可以想像小滇會多麼驚喜。
遠遠的，他看到師帥從通望小山坡的小路走來。師帥就是午牛，名字的由來可想而知。
「嗨！阿澈。」師帥興奮的打招呼，快跑到他面前：「好久不見，你都不來看我們喔！每個禮拜只跟小滇見面，不夠朋友啦！咦，小滇說你這禮拜不回來啊，你怎麼在這裡？」
阿澈看著師帥胖呼呼的臉，千頭萬緒閃過腦海。小滇也帶他去小山坡嗎？也跟他一起偷時間嗎？甚至似乎跟他談論他…
「他人呢？」千萬個問題只問出這一句，情緒激動的。
「他還在山上，等太陽下山，你知道的啊！」師帥一副你瞭我瞭的表情說：「我本來是要陪他啦，可是我媽不准我超過六點回去，不過難得看到你，我陪你去找他，雖然我肚子有點餓了…」
「不需要！」阿澈突然的大吼，嚇了師帥一大跳。
「你幹麼啦！嚇…」
「你們全都去死！」阿澈用力的推了師帥一把，轉身跑開。
去死去死，叛徒叛徒！
拼命的跑，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現在，我應該跑的比你快了吧！阿澈唯一想到的事。

洋洋愛飛兒

《終話》
他已經三個禮拜沒回家，用準備考試的理由搪塞了媽。小滇則是打了幾百通的電話到宿舍找他，但他鐵了心不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麼，但他就是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恨痛一個人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心臟都快要被撞破。他不關心其他事，只把注意力專注在畫畫上。
女孩察覺他的冷漠，遞了一張紙條，寫著「你還好嗎？」並畫了上一顆愛心。他當著女孩的面揉掉，丟進垃圾桶，他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
第四個禮拜，小滇的電話突然不再打來。又一個禮拜過去，仍舊沒有打來。
可惡可惡！他快要氣瘋了，你憑什麼不再打來。

他終究假裝若無其事的回家了，但他可沒要去找他喔！阿澈心裡這樣想。
媽很高興，正在煮好吃的料理。
他藉口說累，回房間躺著，發現桌上有一組全新的水彩用具，顏料、畫筆、調色盤，專用水桶(旁邊可以插筆的那種)和一本畫冊。
「媽，房間的畫具是你買的喔？」
「小滇送給你的啊，他轉學了，上個禮拜搬回去跟他媽媽住了。他沒跟你聯絡嗎？他說會打電話跟你說。」媽的聲音夾雜著炒菜聲從廚房傳出來，不清楚，但他聽的很清楚。
用具下壓著一張紙條，是小滇美麗的字跡，寫著：
「阿澈，我要回去跟我媽媽住了，我好高興。用具是我存很久的錢買下來的，希望你會喜歡。小滇字」沒有了，就這樣，甚至連再見都沒有。
他丟下紙條，甩了門就跑出去了。怎麼會這樣！混蛋！
他拼命的跑，好像自從認識小滇後，跑步就變成生活的一部分。
天空竟下起了雨。
柯家，阿澈拼命的按鈴，大喊：「小滇，小滇，你出來，我是阿澈。」
柯先生出來開門，驚訝的說：「是阿澈呦，小滇回去跟他媽媽住了，上禮拜吧！他說打了電話給你說了，你不知道嗎？你都淋濕了，快進來。」
知道知道，但他竟一通都沒接。

不知道是怎麼離開柯家，來到這裡。山坡上一如往常，靜靜的在等待太陽下山，他躺在小滇常躺的位置上，閉上眼睛，讓眼淚不斷的流。
沒有小滇的山坡，風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可怕，但他沒打算動。
「阿澈！」誰！他睜開眼，師帥，緩緩的走向他。
他坐起身，用袖子抹了臉。
「我剛剛看你跑上來，叫你你都沒聽到。」師帥坐到他身邊說。
阿澈無語。
「你很難過吧！」師帥說：「小滇，他也很難過，你都不接他電話。他要我跟你說再見，他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說他一定會回來看你。因為每次都是你回來找他，現在換他回來找你。還有…嗯…是什麼呢？我有一點記不得了。」師帥搔搔頭。
「沒關係，我知道了」阿澈說。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全了解了，小滇要說的或是小滇可能會對他解釋的，他全知道到了。
不是小滇的錯，是他，幼稚愚蠢，先背叛的人是他。
「師帥，上次推你很不好意思。」他說
「沒關係啦！我肉很多又不會痛。」師帥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喔，對了，以後你叫我本名吧！我已經分的清楚師和帥了，小滇跟我說，要重視自己的名字，不可以隨便人家叫，這樣我才會被尊重。」
小滇，你總是這麼美好的一個人。你是第一個想到要尊重師帥的人，包括師帥自己恐怕都放棄吧。
等等。
「師帥，嗯，不是，對不起我突然想不起來你的本名。」
「杜雲帆。」
「杜雲帆？！」
「對，杜雲帆，好像是我媽看瓊瑤的小說後幫我取的。」
阿澈意味深長的看著眼前這個名叫杜雲帆的小學同學，想對小滇說，你害死他了啦！

「雲帆，你陪我等太陽下山好不好？」阿澈看著天空說
「好啊！不過為什麼你跟小滇都喜歡等太陽下山才要回去？」
「你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阿澈不敢再問，他怕自己再也無法原諒自己。
「我要偷時間。」阿澈說：「回到過去。」

童年，結束了。

引用自http://www.warnermusic.com.tw/fo ... al/van_gogh/p1.html

拾荒者

果然是学哲学的~
第一篇偶愣是没看懂~

蛮有80后的风格的!
才子啊!

笔记

在阿沁的BLOG上见到过。
没仔细看。好长。

lovelva

好长啊


先顶了吧

刺鸟；无限

我在电脑上看很长的东西第一反映就是头痛
我就一直都看然后一直都没有看
晕得哦